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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书屋 > 其它小说 > 大省长安 > 81 拔 除
  汉水之源,山如拱笋,恍惚无数把钢锥,刺入云霄。约莫丑末寅初时分,最高的一座山梁上,一名妇人从乱石中显出身影。妇人似乎有些疲乏,紧走几步来到一块大石旁边,随手卸下背后装满药材的箩筐,用衣袖擦擦汗,一屁股就坐在了大石之上。
  山风如浪涛一般,使出十二分力气,持续不断地从某个未知的方向袭来,不一会儿汗水就被完全吹干了,渐渐地生出几许寒意。妇人索性站了起来,登上大石,向着心中挂念的方向,远远眺望,可是她的视线并未走出多远,就被肆意横走的秦岭生生阻断。
  “哎,山花开了又败,野草眼见愈发浓密······”
  第一声叹息分外清晰,剩下的几句胡乱咕哝,全然消散在了乱风之中,妇人也不介意,感觉歇息的差不多了,蹲下身,背起箩筐顺着山梁若有所思地慢慢走下。
  功夫不大,远远跑来一名半大小子,见到到她立即欣喜异常地高喊起来。
  “师傅!师傅??????”
  “虎子,快别喊了,当心落入旁人耳中。”
  小名憨虎的少年还没喊几声,妇人立即显出警觉地神情,对着他摆摆手,压低声音呵止住他出格的行为。少年会意,马上停止呼喊,主动伸手堵住自己的嘴巴,待到二人聚在一处时,才悄声说道。
  “八姑姑,有两位姐姐来茅屋找你了,其中一个姐姐说她姓,哎,姓什么来着?挺奇怪的一个姓氏,不过,刚才跌了一跤,我给忘记了,嘿嘿”
  说罢,憨虎带着满脸的歉意搔着后脑勺,开始憨笑起来。一开始听他叫自己“八姑姑”,妇人点了点头,眼中充满赞许和爱怜,再听到“两位姐姐”,开始现出狐疑,后来听到“挺奇怪的一个姓氏”,几乎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,焦急问道。
  “那位姐姐是不是姓康?”
  听到她的问话,憨虎停止搔后脑勺,歪斜着脑袋使劲想想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走,快走,随姑姑下山,对了,没摔痛吧,要不要师傅背着你??????”
  得到肯定的答复,妇人几乎乱了方寸,随手拉起憨虎飞速奔走,边走边语无伦次地絮叨起来。
  数百里之外,白相骖带着二三十个精干弟子,拨开乱草,暗中窥探着远处的山寨。
  “墙高沟深,箭楼林立,这处山寨着实是一个硬茬!”
  白相骊四处查看了半天,轻声感叹一句。就在这时,寨楼之上,有人睡眼惺忪地来到一处垭口,松开裤袋,一泻千里。白相骖回过头,对着师兄笑了笑,摆摆手,示意大家回到蒿草丛中。待到大家同时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时,带着几分蔑视,轻声说道。
  “看到没,这帮蟊贼根本就没有防备,咱们只要想个法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,一鼓作气,拿下这个山寨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  说完,白相骖带着征询的目光,在每一名弟子身上扫过,其中有名弟子想了想,开口道。
  “要不咱们来个声东击西,骗他们开了寨门,大家一同杀进去?”
  听到师弟的提议,白相骊简单思考了片刻,面色凝重道。
  “声东击西骗开寨门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,只是咱们不知道他们的箭楼布置什么方位,盲目冲进去,怕是捞不着多少便宜啊??????”
  听完师兄的分析,白相骖点了点头,沉声道。
  “师兄的几句话针针见血,那咱们先想想如何打探清楚他们的箭楼布置吧。”
  提议一出口,众人立时陷入沉默,思考了许久,另一名弟子试探着说道。
  “前几天咱们不是破了铁仙岭吗,据他们的几个头目说铁仙岭和眼前这个黑旗寨,两家素来不和,常常相互打杀,莫不如??????”
  “莫不如咱们扮作铁仙岭的人,前来掠寨!哈哈”
  不等那名弟子说完,白相骊抢先说出了那名弟子心中所想,随即低声笑了起来。
  前后思索一番,白相骖带着三分忧虑,缓缓说道。
  “只是怕黑旗寨早已知晓咱们破了铁仙岭??????”
  白相骖的担忧才说出个大概,师兄白相骖立即抢过话头,激动道。
  “知晓,他们知晓个屁,要是知晓了还不紧守门户,还敢如此懈怠!”
  虽然语气十分坚定,罢了,白相骊还是语气温和地补充道。
  “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,咱们索性试试也好啊。”
  待到白相骊说完,其他师弟几乎同时点点头,目光重新集中到白相骖身上,等着他开口作最后决定。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,白相骖斟酌再三,终于开口道。
  “好!咱们立刻回去换身行头,再来掠寨吧!”
  半个时辰后,黑旗寨的第三班喽啰换过防,四下瞧瞧没什么异常,开始围拢到一口炭盆前闲聊起来。领队的头目瞎了一只眼,不过为人狠辣,在黑旗寨中混出个名号叫作“独眼豺”。此时独眼豺正听完手下的荤段子,极力咧开一张细牙密布的嘴巴,露出猥亵的笑容。也许是夜里酒水喝的太多,独眼豺渐渐觉得膀胱憋胀,抬脚踢开一名喽啰,骂骂咧咧的走开几步,眯缝着眼睛就要小解。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之声,差一点惊的独眼豺尿到裤裆里,不等他定下神来,就听到负责前方暗哨的喽啰惊慌失措地大叫道。
  “来了,铁仙岭来掠寨啦,掠寨啦,铁仙岭的人!”
  听到是铁仙岭的人,独眼豺忽然镇定下来,虽然没有小解成功,还是整了整袍裤,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手下骂道。
  “慌什么,喊狗爷,安排人上箭楼,快去!”
  两名专司跑腿的喽啰答应一声,一溜烟下了寨楼,去找所谓的狗爷。独眼豺瞥了那两人几眼,嘴角浮起一丝奸笑,转过头对剩余的二十来号人吩咐道。
  “你,你,放一条绳子,把负责暗哨的那几个草包软蛋拉上来,其余人都给我藏好了,马上就有热闹瞧了,嘻嘻”
  黑暗中一根粗大的绳索顺着寨楼缓缓放下,还有半人高的时候,六名汉子争先恐后地扑向绳头,争执片刻,还是有先有后地被拽了上来。最后一名汉子大半个身子刚刚爬过垭口,立刻极力前蹿跃入寨楼,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,有些兴奋地显摆道。
  “还是小爷我??????”
  话头还没有扯出来,独眼豺抬腿就在他后腰踢了几脚,破口骂道。
  “小爷,小爷,你也不看看时候,还不快给老子爬好!”
  话音刚落,无数羽箭从他们身后呼啸而过,铺天盖地地落在楼下几对人马身上。
  几阵羽箭过后,估摸着差不多了,独眼豺探出半个脑袋,从垭口偷眼望下去,发现除了一小波喽啰丢下武器仓皇逃入不远处的草丛中,其余到大队人马几乎全部死在寨楼前的荒地上。一只贼亮的独眼忽然精光四射,独眼豺嘴角浮起一丝奸笑,对身边的人招呼道。
  “你俩快去告诉狗爷,说歹人们死绝了,让他停止放箭。”
  那两个传话的喽啰不敢耽搁,赶忙小跑着去传消息。独眼豺看着两人已经走远才阴森森地说道。
  “大家都看清了吧,还有十来个死狗漏网了,咱们悄悄摸下城,宰了他们,在债主面前总有个头功吧。”
  手下喽啰会意,纷纷摩拳擦掌,生起无限斗志。独眼豺摆摆手,这一班二十来号守城的土匪,带着贪婪和野心,从寨楼一拥而下,偷偷将高大的寨门拨开一条缝隙,争先恐后地冲向不远处的乱草中。
  黑旗寨几丈开外的一处树林中,白相骖望着三名辋川派弟子从树梢跳下,稳稳落在地面上,才开口问道。
  “看清楚了没有,都在树皮上标好了吗?”
  三名面容憨厚的弟子,同时点点头,带着满脸的自信,分别交出一张画满圈圈叉叉的树皮。白相骖的一颗心终于松下来,对着负责在四周警戒的弟子吩咐道。
  “都过来,咱们熟悉下箭楼的分布,争取一口气全拿下。”
  借着微露的晨曦,众人将箭楼的位置烂熟于心,随着白相骖挥挥手,一起借着大雾悄无声息地向城门靠近。
  黑旗寨的狗爷素来好酒,听到独眼豺派人来通知说铁仙岭的全被射死,心中大喜,不由得酒瘾被勾了起来,对着身旁喽啰吆喝道。
  “去,弄几坛酒,爷要喝个痛快!”
  那名喽啰本来眉眼带着喜色,陡然提到他此时要喝酒,不由得皱起眉头,低声嘟囔道。
  “债主早都有命令,值守期间不得饮酒,狗爷这是要触霉头啊??????”
  狗爷所有的心思已经扑倒酒水上,时不时地砸吧几下嘴巴,看到手下并没有立刻去办,怒气腾然而起,扬起肥厚的拳头,破口骂道。
  “狗东西,啰嗦什么!再不去,爷一拳砸你个稀巴烂!”
  喽啰害怕,低下头转身就走。狗爷怕他再耽搁,眼巴巴望着他的身影,突然看到喽啰还没走出十来步,一个歪斜栽倒地面。心中暗暗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,狗爷的瞳孔渐渐收缩,与此同时,一团寒光迎面而来,还没来得及还手,威风凛凛的狗爷额头上多了一把黑漆漆的玄铁刀。
  取了头目的狗命后,其他几个箭楼几乎没费多少力气,一一拔除。按照预先的约定,白相骖指挥弟子们同时点燃所有箭楼,望见黑旗寨内火光四起,白相骊带着七八名辋川弟子突然出现在独眼豺一伙人的面前,手起刀落,几乎用不上什么招式,干净利落地悉数解决掉。
  来不及过多停留,白相骊胡乱擦拭了刀面的鲜血,赶忙带着弟子们冲入黑旗寨内与白相骖等人汇聚在一处。
  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,尚在睡梦中的寨主宋黑旗已经从卧榻中被提溜了起来,见到白相骖的第一眼,宋黑旗毫不犹豫跪倒地上,捣蒜一般磕起头来。之后,宋黑旗为保命,主动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,辋川派众人也第一次对与化身谷狼狈勾搭的恶霸们有了深入的了解。等到宋黑旗说的差不多了,白相骖两人相互交换下眼神,还是让弟子们果断了结了这位为祸乡里的“土皇帝”。
  二十天后,两名辋川弟子骑着高头大马,飞速行进在滋水河畔,见到每一个熟识的人,都会主动送出一张笑脸,只是马匹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停滞。
  “师叔,第二道关卡也拔除干净了!”
  这是他们见到大省的第一句,让在场所有顺义盟的兄弟们着实高兴了三五天。
  就在这一片喜庆的气氛中,大省独自来到一处隐秘的院落,敲开门,见到柳儿,立刻问道。
  “有法子了吗?”
  柳儿那张姣好的脸上愁云堆砌,望着大省,无奈地摇摇头,转过身让出不大的空隙,等着对方进院详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