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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书屋 > 其它小说 > 大省长安 > 82 瘴气
  虽然心中有些狐疑,大省还是从柳儿让出的一条缝隙中进入院内,立刻从里屋中跑出一名蓬头的妇人。看情形大约陷入癫狂,大省不由得眉头紧皱,就听对方口中反复念叨着:“假令宿患痼热,今得瘴毒,毒得热更烦,虽形候正盛,犹在于表,未入肠胃,不妨温而汗之。已入内者,不妨平而下之······”。
  与此同时,康柳儿手脚利落地紧闭门户,看到大省望着妇人发呆,开口道:“吕大哥,已经三天了,八角姐姐怕是入了魔障······”话还没说完,柳儿自己倒先流露出悲戚神色,似乎又要落下泪来。大省回过神,察觉出柳儿的异常,柔声安慰道:“我师父鹿走渊曾经和我说过:不疯魔,不成佛,八角这样的状态,兴许是要冲破玄关了!”说罢,有意转移话题道:“其他人呢,都在这间座院落中吗?”
  “没,为安全起见,召集回来的十几个人,分散住在不同地方,只是有事的时候大家在这里碰碰头。”
  听到大省问到召集回来的药王洞弟子们是如何安顿的,柳儿赶忙暂时抛开忧愁,认真地回答了一句,同时补充道。
  “有一个人你必须得见见,就是八角姐姐新近收的爱徒憨虎,小小年纪见底着实不凡,关键是人长的虎头虎脑,呵呵”
  一想到憨虎,柳儿不由得扫去几分愁云,露出浅浅的笑意。大省看在眼中,对憨虎也产生了不小兴趣。就在此时,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,柳儿竖起耳朵听出是“三长两短”的节奏,赶忙紧走几步拔开顶门杠,刚刚打开一条缝隙,立即倒吸一口凉气,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。
  顾不上多想,大省赶忙身形移动,来到柳儿身边,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年衣衫殷红,嘴角淌着鲜血,一句话还没说出口,直接扑倒在门外。
  “憨虎,憨虎·······”
  顾不上自己的举动是否会暴露众人的藏身处,柳儿开始眼角带泪,低低哭喊起来。听到柳儿的哭喊,在院中转圈疯走的八角,也是一愣,脸上现出复杂地神情,拼命扑向门外。大省却气定神闲地说道:“憨虎,闹够了没有?闹够了就起来吧,惹得你师傅和柳儿姐姐伤心应该不是你的本意吧。”
  听到大省的问话,憨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,拍打着尘土,笑嘻嘻道:“哈哈,掌门哥哥果然慧眼如炬,我这样的小把戏才开了个头就被你识破了,当真没意思,嘻嘻。”
  说完,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嘴角,凑到康柳儿耳边,悄声道:“你的吕大哥果然人才出众,气宇不凡,柳儿姐姐好幸福啊,嘻嘻”。听到此话,尚未从大悲中缓过神来的康柳儿,脸上顿时飞起两团红晕,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羞涩地笑容,见到憨虎作势就要蹦跳开来,假装生气道:“说的什么混账话,快过来让柳儿姐姐狠狠凑你一顿,否则晚上没有饭吃!”
  就在此时,一直停在不远处,冷眼观瞧三人半天的八角,忽然开口说道:“憨虎,你嘴中咀嚼的东西是从何处来的?有人送你的吗?”
  听到师傅的问话,憨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,小大人一般,回答道:“师傅所言极是,徒儿嘴中确实咀嚼过东西,而且这东西的确实他人赠送的,只是······”
  “只是什么?!”
  不等憨虎说出内容情由,八角立刻逼问道。憨虎望见师傅罕有的严厉神情,想了想,认真说道。
  “送我东西之人我也不熟识,我们也是在街市上偶然碰面,见他通晓医理,为人也有股子正气,我才和他多说了几句话。后来谈着谈着,不知怎么就说到我常常,常常在师傅和柳儿姐姐面前恶作剧上来,那人就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,展开来都是一颗颗的,您瞧,就是这些。”
  说到此处,憨虎从沾染血渍的衣襟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,小心翼翼地打开来,现出一包黑褐色的果实,看样子与鸡子颇为相似,只是小了许多。八角拿起一颗放到鼻下嗅了嗅,示意憨虎继续说下去。见到师傅对这包东西兴趣十足,憨虎有意字斟句酌继续说道:“那人说我们很投缘,就硬这包东西塞给我,并且说我只需要嚼上两三个,保管嘴角淌血,完全可以好好的,好好地作弄一回······”
  虽然说的眉飞色舞,憨虎顾忌到其余几人的感受,还是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开始闭紧嘴巴,不愿多说一句。柳儿捏了一颗纸包装中的奇怪果实,在眼前反复端详,随口道:“就这些啦?那人连个名姓都没留下吗?”
  口中异香全然散去,憨虎渐渐感到口中干涩,整个人也没了一开始的活波,对于柳儿的问话,只是老老实实回答一句:“这个倒留了,他说他叫断云叟,可是我见到最多不过二十多岁,就没把他的话当真。”
  听到“断云叟”这个名字,柳儿也觉得十分陌生,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吕大省,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,于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拉回正题上,打量着几日来从未如此清醒的八角,一板一眼说道:“一房数百实,如鸡子状,皆有皮壳。其实春生,至夏乃熟,肉满壳中,色正白······”
  不等柳儿说完,八角似有醍醐灌顶,又似有无限羞愧,喃喃说道:“今入北者,皆先以灰煮熟,焙熏令干,始可留久也。小而味甘者,名山槟榔。师妹,你没有猜错,这种东西还有个别名叫“洗瘴丹”,正是破解化身谷瘴气的绝佳物品。想那汉武帝当年兵征南越,就曾以槟榔解军中瘴疠,大功告成后,建在长安建了一座扶荔宫,传言广种南木,这槟榔就在其列。”
  说到此处,八角忽然纵声大笑,笑罢,继续道:“只是师姐学识浅薄,虚耗了这些时日却毫无头绪,要是师傅他们都在,怕是······哎,药王洞要在我们手中断了传承吗?!”
  虽然对八角和柳儿的谈话不能全部了解,大省也知晓了个大概,也拿起一颗槟榔看了几眼,看似漫不经心说道:“无论如何断云叟应该是想帮我们,只是这一包也没几个,而且到底功效如何,咱们还需要查验证,或者与其它东西配合使用更保险些。”
  话到此处,大省神情变得肃穆起来,望了望八角蓬乱的头发沉声说道:“三日,再给你三日,务必拿出破解瘴气的办法,否则将你们几人悉数逐出师门!”
  这句话一出口,就连柳儿都有些惊讶,忍不住抬眼在大省脸上多看了几眼。八角却体味出大省的深意,拱了拱手,正色说道:“请掌门放心,药王洞弟子一定尽心竭力,不会让掌门失望的!”
  受凝重的氛围影响,憨虎早已收起嬉闹的状态,垂手侍立一旁,此时受到师傅的感染,莫名涌起无限斗志,也跟着附和道:“对,一定尽心竭力,不让掌门失望!”
  看到八角师徒恢复了往日神采,大省摸了摸憨虎的头,幽幽说道:“这就好,大家的精气神在,咱们就不怕药王洞断了传承。”
  话音落尽,大省对三人拱拱手,心事重重地走开了。
  巳时刚过,大省带着留守在辋川镇的弟子们开始四处巡查,严防混入化身谷的间隙。时不时遇到几名顺义盟中的英雄好汉,大家相互寒暄几句,马上各自散开。就在此时,一匹快马从挂满红色灯笼的街市上飞速掠过,在马上起伏颠簸的汉子不停大声嚷道:“让开,让开,快些让开!”,即便如此还是不停撞到行走夜路的人们,以及好几个来不挪开的货摊。
  借着红色的光亮,一名眼尖的弟子立即认出了马上的汉子,脱口而出道:“师叔,马上的是白随远,他们好像控制不住马匹了!”
  不等那名弟子说完,大省已经推开众人站在了当街之上,耳中“嘚嘚”之声越来越近。手中暗暗汇聚三成内力,大省腾跃而起,向着马匹前进的方向发足狂奔,同行的数名辋川弟子同时圆瞪双眼,现出十二分的惊恐,马上的白随远更是忍不住闭起眼睛,生怕看见最不愿发生的事情。
  随着马匹前蹄扬起,白随远听到一阵嘶鸣,接着是大幅的歪斜,再睁开眼时,吕大省已经坐在自己前面,胯下的马也缓步慢行起来。对于白随远在马上紧闭双眼,大省有些不快,随口打趣道:“遇到危险就魂飞魄散,没了主意,这都是白相骊教你的吗?”
  听到这话,白随远立即跳下马匹,扑通跪倒地上,带着哭腔说道:“师叔祖,白随远确实不成器,但是都是自己不努力的结果,跟我的师傅白相骊没有半点关系,没有半点关系······”
  大省并未十分严厉责备对方,只是半开玩笑地指出了对方的怯懦,一般来说辋川弟子都憨笑几声,挠挠后脑勺,很朴实地不伤情面又牢牢记在心中。眼前的白随远的表现却十分异常,再联想到骑着一匹惊慌的马匹狂奔回辋川镇,大省不由得多留了个心思,正色问道:“你这么伤心,莫不是你师父出了什么事情?”
  “师傅他,师傅他······”听到大省询问,白随远悲意更浓,失声痛哭起来,泪如雨下道:“师傅误入化身谷,他身体肿胀,面色发黑,被瘴气毒死啦,呜呜········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