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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书屋 > 玄幻小说 > 倾城三哭 > 第一章 乱相渐显 九曲城此长彼消
  一
  苍茫天地间,黄河像一条扭曲而游的巨蛇狂躁向东。
  河风猎猎中,挺立于刀削斧劈般高岸之上的白发长须老者,衣袂翻飞,须发乱舞。他站了太久了,从长河落日一直站到残月如钩,他好像要站成一株白杨树,抑或是一根石龙华表。这老者是谁?他就是中原木氏族人的宗主、九曲城的左昭令木仁。
  抬头看看远方的一痕初月,木仁长叹道:“月神啊,你就像一只巨眼,你打瞌睡了,你是厌倦了这黄土浊河吧。你一定知道,数千年前的黄河肯定是流淌在草坡翠谷间的清河。而今因为各方部落蜂拥在此建城安寨,无休无止的破坏和索取,先前的大树林没了,广袤的绿草地少了。到处是黄土裸露,崩山如沟。而这些情景,你这只高高在上的巨眼肯定历历在目。可又有谁关注这些呢?一个稍有力量的城主就想攻城掠地,占领他族姓氏的城池,抢其财物,杀其男子,奸其女子,占其土地。可这些人五百年前的祖先可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甚至是一母同胞。而今却变成仇人一般厮杀。月神啊,我们九曲城的大宗主如今不想如何治理境内土地,改善民生,却也想跟别的族群一样强行入侵他人城池,我虽百般劝助,却让大宗主对我已存猜忌之心。我本想明日宗族议事会上冒死再谏,却又担心族人受累。坚持,还是附议,这让我如何是好呢?”
  “父亲,你站了太久了,您的老朋友清风道长来了,母亲让我接您回家。”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。
  木仁转过头对着这年轻人说:“哦,是清风来了。那好,仝儿,我们回家。”说着便搭着年轻人的肩往家中走去。
  这年轻人长身玉立,面庞英俊,目若寒星。他是木仁的最小儿子木仝,从小就爱钻研酿酒之术。
  父子俩回至家中,老道清风已爽朗大笑着迎出门来:“我的年兄啊,你可回来了。”
  木仁抱拳施礼道:“恕罪,恕罪,让年兄久候了。”
  清风与木仁同庚,趣味相投,多年老友,虽一道一俗,却互称年兄。
  两人稍作寒暄。木仁对儿子木仝吩咐道:“仝儿,你新近不是酿成了月露酒吗,何不拿出来,请年伯品鉴一番呢?”
  木仝笑着脆声说好,正欲起身去取酒,清风却说:“好酒当有山珍相佐,我新近有南方道友送来的大红菇和明笋干,还有一只风腊野猪脚,要不请年兄和贤侄移步小观,品酒长谈,岂不清静。”
  木仁笑道:“也好。”两人向来亲密,不拘宾主虚礼。木仝见父亲同意,便去酒窖中抱了一小坛泥封酒瓮出来,随同他们朝清风的老庄观走去。
  沿石径向东走上三里远,见两株老树下有一处大石板彻成的小道观。进得观来,木仁父子向正殿的三清道尊像敬礼毕,就被清风引至西边小院。院中的石桌上,早有小道童和火工道人摆上了山珍佳肴。分宾主落座后,木仝拍开酒瓮泥封,一缕清冽如兰的酒香弥散开来。酒入杯中,状如琥珀。清风举杯细品数口,连声赞道:“好!好!好!真是好酒啊!贤侄酿酒果真与众不同,比往日又更胜一筹啊。”
  木仝听了很不好意思,语出真诚地说道:“年伯过奖了,小侄还有待努力改进,多出佳酿。”
  木仁也举杯品赏,微笑着点头不语。召手示意儿子坐下。见儿子吃得差不多了,便说道:“仝儿,爹爹和年伯有些要紧事商量,你去找道友们学学道家经典吧。”木仝答应着离席而去。
  两人究竟商谈什么不得而知。约摸两个时辰后,已是子时,木仁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木仝,又摸了摸木仝的头脸,轻叹一声后,一脸沉重地说了声:“仝儿。道家云,天道无所偏爱,常与善人同行。无论碰到什么事,你都一定要坚强。”
  木仝心中一紧,却不知父亲为何今晚如此反常,却不敢多问,只是咬紧嘴唇,连连点头。
  在清风的安排下,木仁由两位道童送回家中,而木仝却留在观中的云房休息,第二日又被清风道长叫去抄道德经了。
  二
  中原九曲城为黄河之滨的一座大城,传世不到两百年,却在众多族群城池中脱颖而出。此城由五行中的木部姓氏组成,大姓为杨,其二为木,其三为柳,大大小小其有二十多个姓氏。城中三位权力执行者为大宗主、左昭令、右穆令。大宗主由杨家族长担任,实为一城之主,统领全局。左昭令由木氏族长担任,类似于后世之丞相,主管民政财务,右穆令由柳氏族中有异能的女子担任,不仅主管军事,更兼管天文地理等玄幻之事。同时为监督三位执行者,九曲城特设氏族联席会,各姓氏都按人口比例占有一定席位。城中凡大事决策必上联席会,如半数通过,方可执行付诸实施。
  时下大宗主为杨远,年轻气盛,富有冲劲,却是刚愎,强悍,铁腕,雄猜,其杀伐决断真如夏日之骄阳,众人畏其烈。与他的父亲、上任大宗主杨至的礼让,温善,平和,仁厚,行事执政如冬日之温阳,众人感其暖,让人如沐春风,实是大相径庭。这让许多民众很不适应,梦中常有战战兢兢之感。
  而作为老臣的左昭令木仁一贯同已逝的上任大宗主配合默契,右穆令柳沁也老成持重,三人执政理念虽小有不同,但方向相一,都信奉老庄的无为而治,与民生息,推行节俭,尤其重视城池宜居环境改善,兴修水利,广植树木草皮。如此数十年积蓄力量,使得九曲城人口滋生,财富渐盈,在众多族群中悄然崛起。但因老宗主以和为贵,不去主动进犯人家,而别的族群也知木部九曲城根基深厚,自然不敢随意挑衅,因此数十年来各族群间虽小有磨擦,却少有战事。
  可纵观历史进程,人们都说,和平就像是学校里的课间休息十分钟。九曲城新任大宗主杨远发现自家实力雄强,便慢慢起了称霸之心,就想吞并临近族群的城池,扩大木部族群的生存空间,于是就加紧战备,训练军士。而他摆出这般明显的进攻姿态,自然引起周边族群的不安,也纷纷暗自备战。如此一来,原本相安的各族群之间气氛顿时紧张。
  参政多年的木仁很快就觉察出这种危险,心中忧虑万分,便经常劝助大宗主杨远收敛锋芒,与各部族群和平共处。但杨远年少轻狂,心高气傲,虽不敢公然耀武扬威,却是暗中摩拳擦掌。而心中渐渐对木仁生出嫌怨之情,认为木仁倚老卖老,食古不化,小瞧于他。当然主要是木仁常用老宗主的话来约束劝谏于他,让杨远老觉得总被人管着。木仁迫于无奈,只好提出启动氏族联席会的议事制度,柳沁表示支持,杨远虽心存怨怼,却也只好同意。
  九曲城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产生了隔阂,第三把手的右穆令成为关健人物。
  右穆令柳沁一向支持木仁,这才使大宗主杨远不敢轻举妄动。可惜好景不长,因为比木仁小五岁的柳沁生病了。柳沁一病,国事顿现乱象,这让木仁忧心如焚,便派人四处求医问药,盼望柳沁早早痊愈。大宗主杨远却暗暗高兴,虽然表面上经常亲自上门探望,送医送药,其实心中却是希望柳沁早早去陪他的父亲。因为杨远清楚,只要柳沁一死,制衡的天平就开始倾斜了。没了柳沁的支持,再选一个年轻点的右穆令,木仁就势单力孤了,他杨远便可一展他的“雄才大略”了。
  柳沁的病时好时坏,便成了九曲城权力中心拔河拉锯的晴雨表。此时,柳氏族人已开始物色推举新的右穆令。谁是新的右穆令?牵动着九曲城甚或是周边族群的神经。可右穆令是柳氏一族的家事,其他姓氏就是大宗主也无权插手过问。而柳氏族人推选右穆令是有一套极其严谨程序的。首先是在柳氏血统的众多女子中选出独具异禀且心性和正之人,随后要成为上任右穆令的徒弟之一,跟随修习异能之术,达到一定功力后,经众族人向祖先神灵祷告占卜,如若上吉,方能成为右穆令候选人。一旦成为候选人,族人便单独为其建立宅第,四代之内的直系亲属立时被供奉起来,身份尊贵,衣食无忧,不事劳作。因此,柳氏族人重女轻男,颇有某些少数民族之风。当然,若无男子何来女子,族规明文,族长还是男子出任,谁若对男孩轻易抛弃溺毙,长辈必遭严惩。
  柳沁的接任候选人是其二弟子柳菲,人品出众,根骨上乘,异能功法也渐趋大成,唯有小缺是天性情思稍重,故柳沁专门让她闭关三年修习斩情心法。眼下,柳沁病情渐重,便让人传唤柳菲提早出关。
  说到柳氏一门,就得提到他们祖上的一次奇遇。且说一百多年前,柳氏族人的上代一位叫柳絮的女子,曾经得到一位叫风紫云的奇人传授飞云剑术和太乙玉女功,初现江湖,便名动八方。当年的柳絮年方十八,却凭一把青竹剑,打败了来自海岛的三怪客,并杀死其二,重伤那个因年齡稍小,为恶不多,故放其归去。这三怪客,善使五尺长刀,武功怪异,手段凶残,流窜各地作案,抢财物,奸人女,杀伤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正义人士。柳絮化装成弱女子,以身相诱,骗得三怪客远离城镇,然后在一座破败道院里,见一丛野竹繁茂,就随便削了一把长不足三尺的竹剑,与三位怪客对仗。三怪客不以为然,不放心上,带着猫玩老鼠心态的拔刀相戏。殊不知,柳絮使开飞云剑法的第七式乱云诀,一剑将三怪客的老大刺伤,并将其长刀震断。三怪客这才大吃一惊,三人齐上阵,全被柳絮以八方玉女功中的神奇阴劲震断。以三敌一,兵器被毁,原是败局已定,无需再战。谁知这三怪客是兄弟三人,凶悍无伦,拼死相搏。柳絮只好将其二位兄长击杀,其小弟年方十五,柳絮不忍狠下毒手,只是废其武功,没加杀害。而这位少年怪客心硬如石,竟然在此情形下,出言相约柳絮:我姓云,单名一个风字,三十年后,我必派人来报杀兄之仇,你若害怕,现在就杀我。柳絮胸襟宽广,且出言如山,便笑道:无论三十年还是三百年,我柳家随时接受你的挑战。
  如今就近三百年,可柳絮所立遗言,柳门弟子从未忘却。虽无寻仇之约,但柳氏一门从来勇猛精进,一代强似一代。同时,为了柳门声望,一代一代柳家女儿甘愿禁情锁欲,不嫁不娶,潜心武学,关心国事。为此,在部落族群之中,谁若提起九曲城木部柳家,全都为之侧目动容。故而历代杨氏大宗主都倚柳家为铁盟干城。
  至于木家,向以智者形象出现在部落族群面前,多机变而阳谋,善运作而重情。至于立足之本,却是以祖传的能量奇大的认祖石为护身神器。木氏本是仙家后裔,而认祖石就是仙祖的仙根所化,形同佛之舍利,镇邪驱魔所向披靡。然不为外人知晓的绝密,认祖石也有周期性衰弱之时,犹如月有阴晴圆缺一般,每五百年为一劫。而今恰逢其时,这让木氏族人如履薄冰。而于木氏族长木仁来说自然是最为清楚,他这才起大胸怀,愿意用合家之性命,以完此劫,从而保护更多族人。
  为此,木仁在百般劝谏大宗主无果之下,被迫起动氏族联席会,实行论辩投票表决制,以期让年轻气顺的大宗主杨远从善如流,改弦易张,重回同各族群之间的和平共处、休养生息之正道。
  可让木仁始料未及的是,问题出在了右穆令的身上。右穆令候选人柳菲因是柳沁的二弟子,让大弟子柳敏君心生怨恨。柳敏君天生丽质,却是姜桂之性,心胸狭小,不能容物,见强于已贤于已者便心生妒忌。对选为右穆令候选人的师妹柳菲自然心中更为恼恨,表面却是做足了师姐亲和之态。机缘巧合,竟被大宗主杨远看上。
  三
  杨远之所以看上柳敏君一方面是受她的容貌所吸引,再者是想在右穆令柳家发展自已的人。而柳敏君自知入选右穆令无望后,也在为自已积极寻找可以托身依傍的大树。两人之间便自然而生亲近之感。正好右穆令柳沁病重,无暇管束门下弟子。一日,杨远假借探病之名,见只有柳敏君一人在师父身边服侍,彼此眉目传情,甚是投缘,杨远趁柳沁不注意时,便悄悄递给她一枚凤凰紫玉佩。柳敏君私下玩弄紫玉佩时,发现玉佩内藏帛书消息:杨远请她化装成男子,三日后的申时会面银雀庄。
  银雀庄实为地下赌城,是杨远的亲信杨朋所开。杨远在这里有个秘密行馆,与他的府第有暗道相通。杨远经常化装成普通人来此看人豪赌,却从不上桌。行事也极为低调,不为人注意。除了杨朋外,谁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。
  这日未时中刻,杨远对外声称要午睡一个时辰,严令服侍之人打扰通报,并紧锁卧室之门。然后开启床背后的暗道,独自一人来到银雀庄的秘密行馆,向前来服侍的杨朋交待相关事宜。杨朋领诺而去。
  刚交申时,一辆精致的油壁车来到银雀庄门前。从车里下来一位俊秀华丽的年轻公子。迎宾童子一眼看见这年轻公子腰间系着一块凤凰紫玉佩,便像捡了个金元宝般,笑着迎上前:“这位公子,我们主人交代了,您一来,我们就引导您过去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笑起来特别动人,点了点头,扔给迎宾童子一块银子。迎宾童子手上拈了拈,足有三两,脸上那个欢喜就是立马抽他一巴掌也还是笑。迎宾童子在前,年轻公子在后,穿门度院,回环转折,来到一孔月亮门前,院内一支红杏花,正探墙窥人。迎宾童子止步而笑,躬身对年轻公子道:“公子,我只能送您到这里,请您自个儿前去,里边另有人为您引路。小的告辞了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笑着点点头。迎宾童子退下后,年轻公子信步而入,见是个深深的大庭院,白石彻路可通幽,树木温润花簇簇,安静清雅,香气弥漫。
  年轻公子正游目四方观赏庭中景致,芍药花丛里立着一个青衣女子,约摸十二三岁,娇小玲珑,看了看年轻公子腰间的紫玉佩,这才低头施礼,轻声脆语道:“让公子久等了,请随小婢来吧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微笑点头,也随手扔上一块五两重的银子。谁知她不像迎宾童子一样欢喜接住,反而是接了火炭一般惶恐躲闪。银子掉在了地上。
  青衣小婢慌忙弯腰拾起,低着头,双手高捧银子说道:“谢谢公子美意,小婢不敢领受,敬请收回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笑道:“这是本公子赏你的,你就接了吧。我不对你家主人说就是了。”
  青衣小婢轻声回应道: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已莫为。主人待我等甚厚,严令我等收受客人之物,敬请公子收回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只好收回银子,却对这面目姣好,身段玲珑的青衣小婢来了兴趣,便笑着问道:你叫什么名字?
  青衣小婢低声应道:“没名字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听了一愣:“没名字。那你主人如何指派你。”
  青衣小婢道:“我们都是见不到主人的,指派我的也不是主人,我们都是轮班当值的,以衣服颜色来分别,赤橙黄绿青蓝紫,刚好七天,周而复始。除非生病,那是一点都不能错的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不再多问,只说了一句:“前边带路吧。”
  青衣小婢听了似有如释重负之感,怯怯地在前默默引路。年轻公子随着她七转八折,这才来到一尊高一丈的太上老君铜像前。铜像是嵌在一堵十几丈高的坚硬青岩里。这青岩上长着数十棵状如盆景的虬枝老松。
  青衣小婢轻语道:“公子,我只能送您到这。请公子将双手按在太君的双脚,第一下,左轻右重,第二下,左重右轻,第三下,左右齐重。如此之后,太君铜像自会移位,公子便很快可见到您想见之人了。不知公子记下否?小婢方好告退。”
  年轻公子已显不耐烦之色,挥手让青衣小婢离去。见她离去后,年轻公子轻声自语道:见上一面,这般啰嗦,早知请我都不来。说归说,年轻公子还按照青衣小婢的吩咐做了。果然老君像侧身让位,其身后露出一个高八尺的石洞,洞里以大青砖铺成甬道,倒不觉滑溜难行,就是透出阵阵凉意。洞中两边相隔五丈便有相对称的一盏壁灯。甬道忽左忽右,时而上时而下,最后干脆斜斜而上,方到一个可容数百人的三十丈方圆的大石厅。石厅周边灯火通明。正前方有一扇朱红木门,左右蹲着不知名的怪兽,大门上铜钉如碗,兽环如缸。门楣上刻着三个梅花篆书:紫玉进。
  年轻公子轻叩数声,石门缓缓洞开,一道黄闪闪、金灿灿的光芒夺人眼目。年轻公子眯眼细看,原来室中是个全铜打造的大厅,形如会客厅式的摆满了长桌高凳,真称得上金碧辉煌。正堂的位置上摆有一张龙虎屏风,屏风下有一张金交椅。交椅上并无一人,整座大厅里不见人影。
  年轻公子皱了皱眉头,高气说道:“堂堂大宗主,故弄什么玄虚,请出来相见吧!”
  “哈,哈,敏君姑娘真乃急性子呀。”屏风背后转出一个长身玉立,一脸孔武的青年男子。
  年轻公子白了这男子一眼。大宗主好大架子啊,让本姑娘见你一面却费尽周折。
  原来这男子就是九曲城大宗主杨远,而年轻公子就是右穆令柳沁的大弟子柳敏君。
  杨远抱拳道:“请敏君姑娘见谅,这还不是为秘密起见。古有祖制,杨柳不可通婚,杨柳男女更不可随意见面。如今你我相见,还是避人耳目好。”
  柳敏君莞尔一笑道:“这般偷偷摸摸,亏你还是一代宗主。直说吧,你约我何事?”
  杨远一脸嬉笑道:“敏君姑娘,不要性急,请内厅品茶,我特为你准备了“女儿媚”的好茶。”说完便做了个让客手式。
  柳敏君不再言语,随杨远来到右侧的内厅。内厅摆设十分精巧雅致。居中一张紅楠茶桌,一应品茶器具全都豪奢昂贵,金杯、银壶、铜泡提壶。兽脚青铜炉内炭火红彤彤、让柳敏君顿现暖意。杨远请柳敏君入了客座,亲自坐下司茶。数杯清茗过后,杨远这才切入正题,半开玩笑的表达自己对柳敏君的爱恋之情。
  柳敏君却很是直率:“大宗主位高权重,何愁美貌女子。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你是想利用我替你做事吧!”
  杨远没想到柳敏君这般直接,愣了一下,朗声大笑:“好,敏君姑娘真是快人快语,我喜欢。这样也好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真诚希望和你合作,请你帮忙,事成之后必有重谢。”
  柳敏君双眼看着杨远:说吧,什么事?只要我柳敏君看重的人,就是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给他办成,要是我看不上的,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。说什么事成之后重谢的话,那多没意思。
  杨远看柳敏君如此这般态度,心中是油然的真心喜欢了,满脸生辉地说道:“而今右穆令更换在即,你的师妹柳菲已提前出关,很快就要新任右穆令。不知你有何办法让你师妹支持我,在氏族联席会上共同联手击倒左昭令木仁这老匹夫的阻止,确保我军政合一,实现宏图霸业。
  柳敏君沉吟不语,默默端茶而饮。约摸过了一炷香功夫。柳敏君这才开口道:“要做这事不难,就是要用些手段,明的来肯定不行,师妹只会听师傅的,我虽是她师姐,大事情方面她是不会让步的。大宗主得给我找一样东西。
  杨远嘻皮笑脸道:“什么东西?敏君姑娘若想要,我这百来斤的身子给你也无妨。”
  柳敏君狠狠地白了杨远一眼,脸上微现羞红道:“你给找一种能让女子发情的春药,最好是无色无味那种。”
  杨远哦了一声:“这有何难?我身上就有”。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竹筒递给柳敏君。
  柳敏君伸手接过,双眼却如针一样刺向杨远,语气冰冷道:“你是准备用在我身上吧。”
  杨远略显局促,强笑道:“是有这样想过。可看敏君姑娘颇有男子气概,敢爱敢恨,看来是用不着了。不过,这小竹筒里装的真是个好东西,我若有幸与姑娘亲近的机缘,主动服用一些,肯定会让你品味到如仙欲醉的新鲜之感。”
  柳敏君从未亲历男女之事,虽有时遐想,终究是空想。听了自然脸红耳赤,心跳如鹿,血涌如沸,怦然情动。但终究强行克制住,冷下脸说道:“等事成之后再说吧!我只有一条,我以真心待你,盼你也真心待我。此生足矣。
  杨远虽然浮浪,却也为柳敏君真情感动:要不我立个誓言吧!
  柳敏君笑道:誓言都是骗人的,我从来不信。但足见你的真心。世间薄情寡义、始乱终弃的男子多如牛毛。那你姑且誓之,我姑且听之吧!
  杨远起身下跪,伸出右手起誓:“我杨远日后若不真心待柳敏君,天不佑我成就王侯霸业。”
  柳敏君内心感动,上前将其扶起,杨远趁势握住她的柔荑小手,拥她入怀,深情款款地轻声道:“敏君,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红颜知己,我虽不能给你名份,却保证一生真心爱你,让你和你的家人终身平安如意,远离穷苦。”
  杨柳两人长久相拥,却是终究不乱。一个为权利之追逐,一个为知己之爱恋,都觉得此时欢会太过仓促,无法灵肉相溶,畅快淋漓。故此,两人殷殷相约,且待功成之日,完胜之时,再行鱼水之欢巫山之会,岂不快意。
  离别之时,柳敏君突然想到那个青衣小婢,便向杨远要了来。杨远自然爽快答应。
  四
  杨柳会盟姑且不表,现在是柳沁已病势严重,眼看去日无多。只是心中还对柳菲这个接班人心有忧虑,这才强撑一时。
  柳菲年方十六,出落得清水芙蓉一般。性情温婉和顺。经师傅授命闭关修炼斩情心法后,不嗔不怒不喜不憎,心境渐显清明。得师命提前出关后,见师傅病重至此,心中恻然,却不敢流露。柳沁对其表现很感满意,却还要试一试这女弟子。
  柳沁招来所有弟子,将柳敏君叫到病榻前,忽然发出严命:“敏君,你已达婚嫁之年,既然入选右穆令无望,为师以为你还是趁早点嫁人吧。木柳两家联姻由来已久,更可确保九曲城固若金汤,百姓安居。左昭令木仁的小儿子木仝是个好孩子,你就嫁给木家吧。敏君,你意下如何呢?”
  柳敏君一听此言,真如五雷轰顶,她刚和杨远倾心相恋,正思互结连理,谁知道师傅在病重中下此严令。想念及此,她脸色苍白,全身颤栗,强忍再三,可终究难以从命,便抗声说:“这木仝不过是个喜欢酿酒的无用男子,徒弟看不上,也不想嫁入木家。”
  柳沁脸色大变,厉声道:“什么?你竟敢违逆为师之命,你不想嫁到木家,难道还想嫁入杨家不成,难道你不知道上有祖制,柳杨不通婚吗?敏君,你不知道违背为师命令的后果吗?”
  柳敏君心如死灰,顿首叩头:“徒弟不敢。无论木家,还是杨家,徒弟宁愿终身不嫁。请师傅恩准,徒弟愿意辅佐追随师妹柳菲一辈子吧。”
  柳沁道:“为师心意已决,你还是嫁给木仝吧,不容商量。
  柳敏君死硬到底,继续抗声道:“师傅病重之时下此乱令,徒弟无法遵从,恳请师傅收回。”
  柳沁气道:“什么?你敢不遵?好、好、好!!!!柳菲,你已是代理右穆令,为师现在命令你,以右穆令的身份,立即将柳敏君赐死!”
  柳菲在旁一听,头皮阵阵发麻,师傅今天是咋了?怎么让我处死师姐呢?急忙跪着上前,攀着师傅黑瘦的手上说道:“师傅,你就饶了师姐吧!弟子实在是下不了手。”
  柳沁长叹道:“右穆令统帅三军,必须做到心肠刚硬,循法不容情。你若如此,柳氏一门危矣,九曲城危矣。明说吧,今日就是考验你之时,你若若想成为右穆令,你就必须杀了你师姐,若是你不杀她,那行,右穆令你也当不了,你也立即自刎以谢祖宗。你自己决定吧。”
  柳菲僵跪在地,手脚无措。全场气氛顿时紧张,众弟子都以为师傅疯了,纷纷下跪,却不敢出声相劝。
  柳敏君这时突然长身而起:“师傅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您要如此逼迫我,如此逼迫师妹呢?”
  柳沁惨然苦笑道:“你们都没有错,是为师做错了。”
  众弟子齐声问道:“师傅怎能这般说呢?”
  柳沁沉声说道:“为师不该收你们为右穆令弟子,这就是我的错。可形格势禁,要成为右穆令,成为柳家的守护神,成为九曲城的不倒干城,那就得多担当,多付出,甚至是牺牲生命。无论是谁,如若没有一副铁石心肠,右穆令如此重担是挑不起的。”
  众弟子听了全都给震住了,往事如潮水般涌来,历任右穆令的心酸与艰辛故事闪现眼前,心中各般滋味纷至沓来。
  柳敏君神色默然:“既然如此,我自杀就是,也不劳师傅动怒,师妹动手。”说完抽出宝剑横在脖子上准备自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