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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书屋 > 都市小说 > 乱世殇之伶兰传 > 第二十五章 黑衣人
  行至麟云宫,三殿下早已派玲珑等候在宫门口。
  王后派来引路的宫女见麟云宫人前来接引,便回昭阳宫复命去了。
  玲珑这边引着欧阳璾进了麟云宫,才入紫宸殿,卫胤宸便起身相迎。
  “想必这位便是欧阳医师了。”
  欧阳璾拱手行礼道:“草民欧阳璾,参见三殿下。”
  “欧阳医师不比多礼。”
  “草民特奉王后之命,前来协助三殿下查验太子一事。”
  欧阳璾从腰间取下了王后赐予他的印鉴,印鉴之上刻有‘昭阳宫御赏’字样。
  后宫众人皆知,见此印鉴如同王后亲临,麟云宫一众宫人,皆行大礼。
  卫胤宸低着头心中思忖,王后如今连‘昭阳宫御赏’都赐下了,更加证实了其名为协助办案,实则为把主理权重新攥回手中。
  其他暂且不论,单看眼前之人,虽以帷面遮住面容,但从眉目之间依然隐约感到一股浩然瑞气,而此人又对宫廷礼仪了若指掌,谈吐之间更是礼数周全卫胤宸心中只觉,欧阳璾绝非出身市井的普通百姓那么简单。
  欧阳璾没再继续客套,只想尽快开始着手于太子之事,其实原先欧阳璾对太子一案并不十分关心,之所以揭了文告入卫宫,只是为了伺机寻人。但昨晚初验太子尸身之后,发现太子死因确不平常,竟显现出落毒的迹象,且下毒之人手法极为精妙,故此引起了欧阳璾的兴趣。
  “还望三殿下早些为草民安排检验太子尸身的事宜,一些证据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逐渐消退,如今已非最佳时机,万莫要再行延误了。”
  “来人!”
  “三殿下有何吩咐?”门口的小禄子进了殿,俯身回话。
  “传郑都尉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提到郑都尉,欧阳璾回想起来昨夜在雨花台外遇见的那个人,当时听芸姝称那人作‘郑大人’,该就是此刻三殿下口中的郑都尉了。
  卫胤宸请欧阳璾落座稍待片刻,又命玲珑上了茶水。
  人多,必定嘴杂,于是卫胤宸下令其余宫人退下,因有客在堂,便留了当值的玲珑在前奉茶,玲珑是从郑府进来的人,还是可靠的。
  欧阳璾端起茶碗,轻轻啜了口茶。
  卫胤宸亦端起茶碗,细细观察欧阳璾的一举一动。
  “其实昨晚我已经初步检验过太子的尸身,得出了一些简单的推断。”
  卫胤宸心想,此人果然不简单,居然直截了当的坦白了昨日偷偷潜入冰窖一事。虽然郑晟隆昨夜回报之时,卫胤宸已经有所怀疑了,但如今当事人竟直接说明真相,出乎卫胤宸意料之外。
  欧阳璾笑了笑,将茶碗放在一旁的方几之上,接着说道:“现下让我协助三殿下,既然三殿下早已知情,我就更加无需遮掩了,互相算计、无端猜疑是你二人之事,我只负责查验事实,不会牵扯其中。”
  这欧阳璾才进宫几日,便将眼下时局分析透彻,卫胤宸也极少遇见能一眼看出他心思之人,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诧异。
  欧阳璾接着说道:“如今要彻查此事,还需三殿下配合,我不喜欢拐弯抹角,更不喜欢浪费时间,听说三殿下与太子手足情深,我想三殿下一定也想尽早查明太子的死因。”
  卫胤宸定神说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  欧阳璾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殿外,之后轻叹道:“天色已晚,我长话短说,明日我需要一把极其锋利小刀。”欧阳璾从袖筒之中拿出一张纸交给了一旁的玲珑,又说道:“图纸在此,找一把寻常匕首命人稍作修改锻造即可。”
  玲珑将图纸呈给卫胤宸,卫胤宸看后微微蹙眉。
  平日里卫胤宸自认为是博览群书的,兵器谱更没少看过,历朝历代各类兵刃,从刀、枪、剑、戟,至斧、钺、钩、叉,显有他没见过的,但如此精巧的小刀他却是见所未见。
  依图所画,这刀极为怪异,连同刀柄不到半尺长,刀身短小,刀柄细长,刀刃处极为纤薄、形呈尖细状,看似极其锋利。
  “这是开腹之术用的刀,我自己发明的,外面见不到。因创口极小,便于愈合,应是用于外伤手术,一般验尸时候我是绝不会用这种刀的,不过既然他是太子,为保体面,你还是尽量命人打磨的仔细些,越锋利、创口越细小。当然,他早已无命征,创口不会自己愈合,事后我会为他稍事处理,这我也向王后保证过,大可放心。”
  “开腹?”
  欧阳璾看出卫胤宸此时定是心有疑惑,第一次听见开腹之术的人都是这样,不过现在欧阳璾只想赶快结束对话,便没再多加解释,只说道:“现在一切尚为推测,我还没有真凭实据,待查验清楚之后再议。”
  “依你所言,太子或许另有死因?”
  “现在只能说有可能是被落了毒,但还需验证。”
  卫胤宸暗暗思量,若是下毒,便为谋杀,谋杀储君等同弑君谋逆之罪,而且此人是经由孟宝莲落的毒,有一石二鸟只嫌,既想除去太子,也顺带危及孟家的势力,这个人应是极为了解王后,也极为了解孟宝莲的,且与二人皆有仇怨。王后凤仪威严、震慑后宫,放眼望去,后宫之中即便有人对王后和孟宝莲心存怨怼,也断无人胆敢行此大不敬之事。
  卫胤宸思来想去,此事若真如自己所虑,怕是与‘她’难逃干系。
  欧阳璾起身行礼道:“时候不早,就不打扰三殿下了,草民先行告退。”
  卫胤宸回过神来,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便不再多留了。玲珑,送欧阳医师回昭阳宫。”
  “不必,我记得路。”
  说罢欧阳璾便转身离去了。
  不久,经传召,郑晟隆进了紫宸殿,只见卫胤宸端着茶碗有些分神。
  “三殿下?”
  卫胤宸这才抬头,见郑晟隆不知何时,已站在面前。
  “不知三殿下传召所为何事?”
  卫胤宸将欧阳璾绘制的图纸交给了郑晟隆,说道:“命人按此图赶造,尽量造的锋利些。还有,明日王后派来的医师要再验太子尸身,你准备一下。”
  “微臣领命。”
  “另外,安排我去趟长宁殿,秘访。”
  郑晟隆一愣,长宁殿不是蓝芝被拘禁所在,三殿下前去不知究竟为何。但此时郑晟隆见卫胤宸并没有要多加解释的意思,便答了声“是”便转身退出殿外。
  郑晟隆先是吩咐下面人将锻造刀具的事情安排了下去,随后又去找了套普通侍卫的衣袍来,待一切办妥,见已入夜,便连忙赶回麟云宫。
  一路之,上郑晟隆思量,先前接到传召去麟云宫路上,小禄子说是王后派了医师前来协助三殿下,找他有事相商,可来了又没见那医师,不免有些奇怪。且后来三殿下吩咐下来的这三件事也都不似寻常,一是打造一把怪异的刀;二是再验太子尸身;三是秘访长宁殿。当中是何原因、有何来关联,令郑晟隆满头雾水、百思不得其解。
  再回紫宸殿,郑晟隆将寻来的侍卫衣袍让卫胤宸换上。
  待更衣之后,卫胤宸则走到书房内,将桌案上的一个小锦盒揣在怀中。
  随后,二人便一前一后,往永福宫方向去了。
  想是天色暗的关系,卫胤宸就这样跟在郑晟隆身后,一路之上竟也无人察觉。
  行至永福宫门口,二人便径直走了进去。
  因永福宫虽已下令封禁,但却是暗禁,并不似雨花台一般有侍卫把守在门口。
  进了宫门之后便可见暗卫,但见是郑晟隆前来,只以为他是按例来巡岗的,一路畅通无阻。
  永福宫众人皆被分别圈禁,无人料理宫中事宜,并不似平时一般灯火通明。守卫的侍卫点灯不为美观,只为看清行路便可,故此通往永宁殿路上只稀疏燃点了几盏宫灯,隐约可见道路。
  郑晟隆在前引领,显得十分熟路。
  “你常来?”卫胤熙问道。
  一路之上卫胤宸本一言未发,此时又夜深人静,卫胤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,郑晟隆心中一惊。
  “并非常来,只按例来询问过,再便是平日巡视时常路过此处。”
  然而卫胤宸并未尽信,接着又问道:“当日蓝儿入宫之时,你还曾经劝阻,当时以为你是替我着想才出此谏言,现在细想,你确是待她与别人不同些。”
  郑晟隆闻此言顿时面色潮红,只因郑晟隆行在前而卫胤宸行在后,又加此时灯光昏暗,卫胤宸并察觉。
  “其实......其实只因那丫头毕竟是从郑府出来的,我到底还了解些,她单纯、天真,对周围的人、事、物没有什么戒备心,这样的性格在宫中定会吃亏的,不过既然已经入了宫,便不得不对她多关顾一些。”
  “你我虽有血缘之亲,但原先我竟未觉得你与我有一点相似。”
  卫胤宸言外之意是对于蓝芝一事,竟没曾想他俩的心思倒有些相近。
  正如郑晟隆所言,当初让蓝芝进宫确有思虑不周之处。不知是否在梅林初遇之时,蓝芝给他带来的亲切之感在心中作祟,当时卫胤宸只自私的想让蓝芝待在他身边而已。可后来随着相处,卫胤宸越来越发觉,与蓝芝共处之时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,没有心机、没有防备,天真到轻信身边所有的人,单纯到即使被伤过也不会心存怨恨。
  这样的一个蓝芝让卫胤宸越来越想好好保护、好好珍惜,可他毕竟还屈居人下、不够强大,没自信能保护身边任何一个人。嘉宁的远嫁、与母妃的骨肉分离,多少日日夜夜母妃含怨落泪,最后郁郁而终,只因他无力守护。而蓝芝却也因他的一己之私,错入宫廷,接连受到伤害,原本卫胤宸想着暂时为蓝芝寻太子这一处避风港,却没想到又将她送入了另一个困局。
  卫胤宸现在只想尽快确定,此事是否与‘她’有关,若真是如此,那是断然不可再查下去的。
  卫胤宸心中清楚,只要王后还在一日,便仍可只手遮天,王后绝不会允许有人在她面前胡作非为。
  与此同时昭阳宫中,雍华殿外,一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。
  雍华殿偏殿之中,欧阳璾正坐于书案之前翻看着一些从太医院借来的医书典籍。
  欧阳璾忽然将医书一合,放在一旁,又端起书案上的茶碗,吹了吹茶碗中浮着的茶叶,气定神闲的说道:“还不进来,再晃来晃去,待被侍卫发现,别平白牵累了我。”
  “你早就发现我跟着你,却不想办法帮我藏身,竟还让我冒险帮你去找什么证据,我看你是不怕被人发现。”
  说话之间,一蒙面黑衣人跳窗进入殿内。
  欧阳璾笑了笑说道:“那你说说,都查到了什么?”
  “说之前能给提个意见吗?”
  “别废话。”
  “可依我看来,留纸条这个习惯真的不靠谱,让我查什么直说便可?你这留个纸条压在砚台底下,跟宫外还可行,这跟卫宫里面,你不知天天多少宫女出入你房间收拾打理,万一被拾了去,到时你可别拉着我一块儿死。”
  “那纸条呢。”
  “当然是给毁尸灭迹了!我若带着这么个要命的东西四处跑,到时万一露馅儿了,再当刺客给抓了,身上还揣张有力的证据,那还能有命活么?想想怎么总觉得你是成心害我呢?“
  “可怎么看你现在这打扮,也就是个刺客啊。”
  “不懂别瞎说!我这是夜行衣!晚上活动穿这个安全!”
  欧阳璾嗤笑道:“还安全呢!这么怕死,还学人家做什么死士。”
  黑衣人摘下遮面布,甩在一旁的案几之上,忿忿道:“做死士不是为了去死,而是要用生命来保护主人。我要死了,以后遇上事儿,谁还能保护你!我这叫珍!惜!生!命!”
  “惜命还跟着我做什么,又没人逼你。”
  “你别在这说风凉话,你心里明白。”
  欧阳璾看着面前之人浅浅一笑,随后满脸嫌弃的说道:“殷大少,你这个人说话可要说清楚!什么风凉话!什么心里明白!说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!”
  “你!你!你!你现在越来越不着调了!简直不成体统!”
  欧阳璾摇了摇头,心中苦笑,不禁回想起当初遇见眼前之人时的情境。
  寂静的夜晚,乌云遮月。
  一个七、八岁的小男孩,将一个面色青紫的婴孩交给了面前少年身旁的随从。
  “殿下,真的只要拿我病死的小妹交换,就能放我父亲回家吗?”
  “正是。”
  “那...我小妹将会去往何处?”
  “我会当她如自己亲妹妹一般以厚礼安葬。”
  “殿下的亲妹妹?那就是说,我小妹会变成公主了?”
  “也可以这么说,不过人死之后一切也随之而逝,身后之事仅是些虚礼而已。”
  “那殿下怀中的女婴又是谁?”
  少年低头看着怀中正在酣睡的女婴,笑了笑说道:“她是我的皇妹。”
  “那就是公主了?真正的公主。”
  少年看着自己怀中熟睡的女婴,颔首浅笑。
  “你可否帮我一个忙?”
  “罪臣之子殷韶,但凭殿下差遣!只要能救我父亲,殷韶什么事都愿意做!”
  少年点了点头,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。
  “你还乘着来时坐的马车,替我将皇妹安全的送去这上面写的地方,到了这里自会有人接应你。之后你便接上你母亲,在边境的驿站等候,到时会有人送你父亲去与你们相聚。待与你父亲相会之后即刻往境外去,不可再让你父亲折返岳国,你可记住了?”
  “是殿下,殷韶记住了。”
  少年将怀中的女婴交托给了面前的小殷韶。
  小殷韶则轻手轻脚的将这个玉雕粉琢的小人儿仔细抱于怀中。
  “殿下,公主叫什么名字?”
  “岳延馨,你要好好记下这个名字。待见到那家人,让他们为她取个新的,名字里的每一个字都不要与之前的名字相同。”
  “殷绍记下了,殿下放心。”
  “嗯,你去吧。”
  “殿下,殷韶以后一定会回来报答您的大恩。”
  少年最后不舍的再看了看小殷绍怀中的女婴,转身说道:“不必,你已经报答了。”,说罢便纵身上马,离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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