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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书屋 > 都市小说 > 乱世殇之伶兰传 > 第十一章 见雀张罗
  蓝芝从库里寻了两副臼杵来,准备帮暮雪研碎花生。待拿了东西回磬馨阁时,见芸香又在奚落暮雪。
  “我说你这小地方来的丫头怎么什么都不懂啊,非得一丁一点儿把着手教么?”
  “都是按芸香姐姐吩咐。”
  “这是怪起我没吩咐到了?你不知道做这长生落花酪用的落花生,果实要剥去红衣吗?”
  芸香这话就是个套,她要回“不知道”定要挨骂,若回“知道”便是明知故犯,不但要挨骂,说不准还要挨罚。暮雪低了头,不敢言语。
  “重新仔细给我剥干净,要快,别误了主子用,知道了么。”
  说完便又进屋去了。
  蓝芝气鼓鼓的走上前,但见了暮雪便又软下了态度,安慰道:“暮雪放心,我帮你,两个人一起很快弄完的。”
  暮雪笑着点了点头。
  二人将去好壳的花生果实又倒了出来,一颗一颗剥去果实的红衣。
  蓝芝想刚才幸亏忍住了没过去为暮雪出气,已经领教过几次了,每次在芸香面前不但得不找便宜不说,反而还会惹得芸香更针对暮雪,便长了记性。
  暮雪与蓝芝将全部花生又重新剥好之后,边放入了石臼之中细细捣碎,终于赶着午前把做长生落花酪用的材料备好了。
  午善过后,俞瑾萱指引着芸香与暮雪二人将这长生落花酪熬制了出来,再命人打了井水,将盛了长生落花酪熬的羹盅用井水镇着,心想一会儿浸好了送过去,待孟宝莲午后小憩醒了便正好能吃上。
  俞瑾萱回了房中,准备休息一会儿。
  芸香刚准备服侍俞瑾萱休息,俞瑾萱又说不必了,就在案前坐着闭目养息便可,不然想着一会儿睡起来还得梳妆整理,平白又要耽误功夫。
  见得了机会,芸香便开口劝道:“小姐,这盛夏里暑气重,您还是踏实休息一会儿为好,千万得小心身子呀。”
  “可一会儿长生落花酪便镇好了,再要费时梳妆整理,又加上去她殿里的路程,这长生落花酪也就白镇了,还是就这样坐着歇歇就好。”
  “小姐,其实由奴婢代为送去即可,何必劳您亲自跑一趟呢。您瞧这外面酷暑难耐,小姐您身子娇贵,若是招了暑气,奴婢可就难辞其咎了。您的心意呀全在这长生落花酪里,想孟姑娘定会领情的。”
  俞瑾萱想了想道:“既然如此,你便同她说我才进麟云宫不久,诸事繁杂不便抽身,让她凡事都放宽心些,待我过几日得了空便去看她。”
  芸香应了声,便即刻为俞瑾萱更衣,服侍她午歇。
  待俞瑾萱安睡之后,芸香便往膳房去了。
  进了膳房,只见蓝芝搬了个小竹凳子坐着,双手托腮,目不转睛的盯着瓮里镇着的羹盅,许是午后犯了困,看起来像是在愣着神儿。
  芸香见了便大声责问道:“怎么是你在这看着,暮雪那死丫头上哪儿躲懒去了。”
  蓝芝闻声,吓的一个激灵,即刻缓了过神来。
  “暮雪说这水不冰了,出去打水,让我帮忙看着呢。”
  这时暮雪吃力的拎了水桶,走到门口,听见芸香的声音,连忙快步进了膳房。
  “芸香姐姐,方才奴婢去取井水了。”
  芸香见暮雪确实打了水进来,挑不到错处,不耐烦的说;“行了行了,把水放这吧,这边不用你了。小姐正午歇呢,你上跟前候着吧,要是一会儿小姐醒来跟前见不着人,我唯你是问。”
  暮雪将水桶放在了一边,答了声“是”便退下了。
  芸香又转过头来对蓝芝说:“左右你也闲着没事儿做,一会儿同我走一趟吧。”
  蓝芝先是一愣,迟疑了一下,便应道:“哦,好。”
  见蓝芝如此回答,芸香嗤之以鼻。
  “哼,真是没规矩,你快收拾下,找个食盒,里面放上大碗盛些新打的井水,再将羹盅浸在井水里,好能在路上也镇着。”
  蓝芝应下了,便忙去准备。
  准备妥帖之后,芸香带了蓝芝往孟宝莲住的雨花台去了。
  雨花台,是王后所住的昭阳宫附近一处别苑,与太子的永福宫仅一墙之隔,孟宝莲每每被召入宫皆会小住于此。
  芸香和蓝芝二人这便到了雨花台,通传的婢女回禀说孟宝莲已经起身,正在梳妆,让她们在外头暂且候一会儿。
  雨花台之内雕栏玉砌、水榭亭台、花团锦簇、山石点缀。其中还有芙蓉苑、听雨轩两居所。
  孟宝莲此时住的便是这芙蓉苑,原先王后未给俞瑾萱与三殿下卫胤宸许下婚配之时,若是俞瑾萱进宫便会住在这听雨轩,现下听雨轩空落着,孟宝莲便将其改为琴室。
  又加上王后宠爱孟宝莲,这雨花台内也是奴婢、内监一应配备,现在又只孟宝莲一人居住,俨然就如同是她专属的宫苑一般。
  再说起来,芸香这一路一言未发,她向来不是话少之人,一路竟也没借机对蓝芝找茬、挑衅、苛责、训斥,连蓝芝都觉得不自在,芸香突然变得如此安静,让蓝芝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儿不适应。
  这边婢女回了话,说孟宝莲传二人入内。
  芸香便带着蓝芝,由婢女引着往芙蓉苑去了。
  孟宝莲着了一身绣国色天香牡丹花样的茜色百褶高腰襦裙,外面披了一袭水红色软烟罗,罗纱之上绣了蝶舞翩翩,略施胭脂,点红唇,画黛眉,高盘发髻,饰海棠滴翠金玉钗,钗坠流苏,正坐于堂前。
  芸香与蓝芝上前见礼。
  “行了,免礼吧。”因之前通报,知来的是俞瑾萱的人,孟宝莲还是客气些的。
  孟宝莲看了蓝芝手上提的食盒,问道:“今儿个我这好妹妹又是给我送了些什么?”
  芸香连忙献媚的答道:“回孟姑娘,我们家小姐今天亲手做了您爱吃的长生落花酪。当中的落花生是花了几个时辰功夫细细的磨成的,再又加了当季新制成莲藕粉一并熬制而成,且一直用冰凉的井水镇着,清凉可口、补血养颜,最适合这个时节食用。”
  “要说,还是瑾萱妹妹心里惦记着我。”
  “可不正是,我们小姐要不是才进麟云宫,凡事需亲历其为不得抽身,定是要亲自过来的。”
  “那倒无妨,想是以后也都常住宫中了,见面说话的时候多的是。”
  “是是是。”
  “行了,拿来给我尝尝吧,现下这嘴却是有点馋了。”孟宝莲笑道。
  这食盒里又是大碗又是羹盅的,蓝芝提着食盒一时空不出手来拿,但总是不好直接将食盒呈上去的。本想打开食盒盖子,让芸香方便端羹盅,却不料芸香直接将食盒拎了去,打开盖子,示意蓝芝端了羹盅给呈上去。
  蓝芝只得随了芸香意思,从盛着井水的大碗中将羹盅取了出来,又用随身带着的绢帕擦净了羹盅周围的水。
  来前食盒里还备了新鲜的桂花糖,蓝芝打开羹盅,用羹匙舀了一勺桂花糖洒在了之前做好的长生落花酪上,光是看着就引人食欲。
  芸香左手将食盒拎于身前,说了一句:“孟姑娘,这长生落花酪现下还冰凉着,正合吃呢。”
  说话间,趁着蓝芝穿身的空当,芸香用右手在其背后轻轻一推,蓝芝脚下一个踉跄,连人带羹盅便直接扑到了孟宝莲身上。
  这一整碗的长生落花酪一滴也没糟尽,全都扣在了孟宝莲华美的衣裙之上。
  孟宝莲忽见眼前一幕先是一惊,而后立刻恼羞成怒,怒视眼前扑倒在地的蓝芝,忿忿道:“你这毛手毛脚贱婢!是不是成心找死!”
  蓝芝连忙起身,低头跪答道:“奴婢该死,孟姑娘恕罪。”
  “贱婢!弄污了本姑娘最喜爱的衣裙,还想让本姑娘恕你罪?”
  孟宝莲狠狠一脚踹开了跪在面前的蓝芝。
  “孟姑娘饶命,是奴婢失言。”
  “饶命?就你一条贱命,杀了你也抵不了本姑娘这套衣裙,还平白脏了本姑娘的手!”
  蓝芝知道惹了孟宝莲,她现下说什么都是不管用了,只得低了头,再不敢发一言。
  “玉竹,拖出去,她那端不稳不是?就给本姑娘打她手!”
  玉竹命人将蓝芝拖到院子里,又叫婢女去取铁戒尺。
  芸香看此架势,见已成事,但又觉得还是不够痛快,便上前跪求孟宝莲。
  “孟姑娘恕罪,确是奴婢管教无妨,怎敢劳烦玉竹姑姑动手,奴婢亲自代为管教即可,必不会护短,定打到您满意为止。”
  孟宝莲见芸香倒是个懂事的,便允了。
  玉竹原是王后身边贴身侍女,自孟宝莲幼时便被派去孟府随身侍候。芸香原先也在王后宫中做过婢女,心知玉竹身份不同一般宫女,所以对玉竹是极为客气有礼的。
  芸香走到玉竹跟前,恭敬的接过了铁戒尺,转即又走到蓝芝跟前。
  蓝芝心想自己并不是故意的,明明是感觉被身后之人推撞所致,实乃无心之失,执拗着不愿服打。
  玉竹一个眼色,两旁婢女便上前硬把着蓝芝双手,将蓝芝的双手强按到了芸香面前。
  芸香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个弧度,手持铁戒尺,高高举起,狠狠的打了下去。
  一尺一道痕,一掴一掌血,不禁疼的蓝芝叫出了声。
  芸香打的心里痛快,还边打边对蓝芝大声训斥着。
  “让你嘴拙手笨!”
  “让你顶撞主子!”
  “让你不服管教!”
  “让你目中无人!”
  ......
  “住手!”
  众人循声望去,见是太子带着贴身内侍荣公公朝这边走了过来。
  原本卫胤熙路过,听见雨花台中吵嚷之声本不欲多理,但听声音像是在责罚谁,且又听见了陌生的声音,便驻足朝里面望了望。
  这一望可不要紧,卫胤熙看见那受罚之人的背影,又见了两旁的架势,却像极了多年前的一幕。
  记得是一年初春,那时太子还只十二、三岁的年纪,一日众王子们在御花园水榭之中弈棋,众王女们在园中游玩,那时孟宝莲也在其列。
  当时王女们都在扑着蝴蝶玩儿,期间孟宝莲发现了一只极为稀有的金斑喙凤蝶,志在必得,眼见就要扑到蝴蝶之时,被旁边同在扑蝶的嘉宁公主不小心碰了一下,眼看着到手的蝴蝶受了惊吓,转瞬间飞走了,不知所踪,孟宝莲气的一把抓住嘉宁,偏要嘉宁给她道歉道歉。
  当时嘉宁扑蝶时是背向孟宝莲的,不知身后有人,便说了句:“姐姐莫怪,嘉宁乃是无心之失。”
  但孟宝莲揪住嘉宁衣衫不依不饶,推搡之间,嘉宁手上扑碟用的团扇不小心打到孟宝莲额头,当时孟宝莲便怒从中生,命身边的玉竹姑姑将嘉宁按在地上立即与她赔礼道歉。
  无论母妃眼下如何失宠,嘉宁好歹也是个公主,一身傲骨,坚决不从。
  不一会儿孟宝莲身旁的小婢女便大惊失色,上前跟孟宝莲说方才额头被打到的地方出了血印子。
  瞬时间孟宝莲气极,偏要以牙还牙、以眼还眼,命左右奴婢将嘉宁死死按住跪在孟宝莲跟前,往嘉宁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,方才能解了气。
  卫胤熙当时身在御花园边水榭内与王兄们弈棋,看远处有人聚众,便问身边的下人所为何事。
  身旁的小太监上前看了看,方来回话,提及此事,卫胤熙连忙跑去想救嘉宁,却没曾想终是晚了一步。
  众人散去,只见嘉宁一身狼藉的瘫坐在地,用小手捂着红肿的脸,嘤嘤啜泣。
  与嘉宁同母的兄长三殿下卫胤宸仿似也迟来一步,无奈,只能心疼的蹲在一旁加以宽慰。
  对于此事,卫胤熙一直心怀愧疚至今,其实若不是因为他一向偏疼嘉宁,无论如何,看在公主的身份上,孟宝莲也绝不会如此放肆。
  如今眼前又一次相似的情境,又一个相似的背影,太子卫胤熙觉得这仿佛就是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,让他能一赎深埋心底的愧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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