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:
关灯 护眼
海棠书屋 > 武侠小说 > 仙洲记 > 第五章 军营
  几个小孩对他的话都不甚明白,但因为平日里对他的信任,互看一眼,都嘤嘤嘤的哭了起来。这哭字一诀,几人平日在家中久经锻炼,此时信手拈来,哭声不大也不小,却又凄凉异常,让人一听就心中不忍。
  云木定了定心神,悄悄贴在马车厢壁上。果然哭声一起,马车外面的官兵警惕之心大减。一个兵丁道:“宁头,这事儿有些古怪,木剑宫的仙师……”
  他话还未说完,那宁将军就已喝骂道:“狗顺才,说什么木剑宫的仙师,是嫌活得太不耐烦了吗!”
  那叫顺才的兵丁显然跟宁将军很熟,听了喝斥,也不害怕,道:“宁头,不是我疑惑,只是大伙儿都有些不解,这大半夜的,把军营里所有人都派出去抓童男童女,木剑宫的仙师,到底是想干什么呀?”
  “还能干什么!”宁将军喝骂,“当然是替木仙宫寻有仙缘的仙徒了。难不成像那些妖魅邪怪一样,拿童男童女熬丹炼药……”
  此言一出,四下里忽然一片安静,连马车里的云木也听出那一抹寒意来。好一会儿后宁将军才说:“大伙儿别瞎想,一切听从木剑宫仙师的军令,是从郡爷府里发出来的。齐秦两郡,向来是木剑宫的弟子源地,他们怎会在自己郡地上做恶事?我们当兵吃粮的听从军令,怎么也不会错的。”
  顺才搔了掻头,呵呵笑道:“我也是一时好奇,仙师们向来勤修正果,绝不会做妖魅事情的。”
  宁将军嗯了一声,问:“派去邻村请童男童女的几个分队,都有回报了吗?”
  另一个兵丁回道:“刚刚都来报过了,好像……好像附近几个村子,孩童的数目,都不怎么齐整。有一个村子,弟兄们和村民整整找了半宿,也没寻到一个小孩。”
  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宁将军眉头一皱,“难道仙师请童男童女的消息泄漏出去了,有人提前把童男童女藏了起来?”
  正说话间,远处突响起一阵马蹄声,一个粗豪的声音叫喊:“老宁,老宁。”
  宁将军甚是惊讶:“老古怎么来了?他家的独苗公子刚过九岁生日,他请了一个月的军假在家,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?咦,他前面还坐着个小孩。”
  那马蹄声来得好快,才半会功夫就到眼前,老古粗豪的声音道:“老宁你个王八老狗,木剑宫的仙师在军营里收仙徒,你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?亏得我路子广,亲友多,不然你侄儿的仙缘,就被你这王八老狗给断了!”
  宁将军望着坐在他身前的清秀孩童,道:“这是……”
  老古哈哈一笑:“这当然就是你那老表姐的小崽儿了,你个王八老狗边戍三年刚回,连自家外甥都不认得了,真正该打!小才,快喊舅舅。”
  身前的男孩规规矩矩喊道:“舅舅。”
  宁将军皱眉道:“老古,这事情有些儿古怪,你还是带小才回吧!木剑宫仙师在县城里也有仙缘,你不如……”
  老古大为不乐,打断道:“去县城里拜师?木剑宫五年开班择徒一次,满薄阳县都不见得能招一个,我去拜师,拜个屁!老宁,我不管,这次木剑宫的仙师在军营里收仙徒,摆明了你能说上话,你外甥的仙途,就全拜托给你了。”
  “老古,这事儿……”宁将军还待再说,那老古早已挥手道:“莫劝,莫劝,大伙儿快快赶路,早到军营是正经。”一马当前,竟先去了。
  宁将军长长一叹,那叫顺才的亲信低声道:“宁头休急,军营里总是我们自家的地盘,古大哥的孩儿不管能不能被仙师看中,总不会有什么险事。若真有不妥的地方,大伙儿倾营而出,总能护他个周全。便是郡府里面,也不会为了个孩子,就和我们一营弟兄翻脸。”
  宁将军叹道: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
  似乎大伙儿的心情都有些沉重,马车外面,交谈声不再响起。云木听到这儿,却反而轻松了许多,心想:“他们军营里的将军把自家小孩都带来了,想来那木剑宫的仙师也不会太凶险。”
  马车里的几个男孩也早已停止了哭声,宁将军和顺才先前的谈话他们没听见,老古那大嗓子说出的话,他们便是嚎啕大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。刨狗娃瞪大眼睛说:“原来他们抓我们是去拜师,娘啊,早知道去拜木剑宫的仙师,我们还哭个屁!”
  女孩翠玲却还在抽泣:“我……我不想去木剑宫,我……我想回家。”
  刨狗娃骂道:“傻四丫头,你便是想去木剑宫,人家仙师还不见得要你呢!哼,仙师都有神眼,看到你这个嫌贫爱富的臭丫头,马上一把仙剑,刺死了你。”
  翠玲听他这么一说,愈加哭得厉害。云木瞪了刨狗娃一眼,安慰道:“翠玲,你别怕,木剑宫的仙师不是坏人,他们不会害人的。”
  翠玲对他向来有些信服,听见他说,止住了哭声,道:“云木哥哥,你不骗我?”
  云木说:“我骗你做什么?放心,呆会若有机会,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回家。”
  翠玲嗯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马车一路上行,摇摇晃晃间,不时有别的队伍前来会合。那位宁将军显然在军队中的官职甚高,一有队伍前来,军官必先向他汇报。云木仔细听着,却都是一些“未曾捉齐”“不知所踪”的话语。
  可即便这样,四下汇聚的队伍里,还是多了许多孩童的哭喊声。军队中的军士大多是粗鲁之辈,听得小孩哭声,甚不耐烦,喝骂训斥之声此起彼伏。
  再过一会,山势愈加陡峭,云木所在的这辆马车,显然是运送辎重的车辆,车厢里四壁光溜,连个可以手抠的缝隙都没有。五个小孩退在薄薄的后壁墙上,既怕马车倒翻,又怕把后壁压穿,心里惶恐不安之极。
  正恐惧间,队伍前方忽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呜声。云木虽从未来过军营,但他们的村子,本就是郡里安置军属的所在,从小见多了退役的军士,耳濡目染下,也知道这是军中传令的号角。果然外面的顺才道:“宁头,营里让我们直接去大校场。”
  宁将军嗯了一声,挥手道:“去大校场。”
  随着他的号令,马车往左边一转,路面渐渐平坦起来。走了大约两三里地,马车停下,后壁锁着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有军士催促道:“下车,下车。”
  五个小孩儿依次而下。此时天已微亮,借着东方的晨曦,就见前方一个极广大的校场。几百名身穿军服的军丁,从十几辆马车中推下一百多个小孩儿,哭哭啼啼地赶进校场。
  校场里只有一个人。
  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背剑道士端坐在校场左侧,正闭着双眼,似醒似睡。他的身前,有一方五尺来长的木案,木案上分别立着一支黑香,一把草剑,和一只木鹰。
  三件物事中,最诡异的还是那支已经点燃的黑香。
  黑香长约两寸,细如鼠尾,偏偏燃出的黑烟粗若象鼻,聚在道士头顶一丈处,层层叠叠,不散不摇,宛如一朵硕大的蘑菇云。
  宁将军走上前去,躬身道:“秦仙师,您要的童男童女,都带来了。”
  “都带来了?”秦仙师双眼未开,语音寒冷。本在宁将军肩膀上的小兽嗖的一下窜到木案上,双唇忽开忽合,竟似在述说着什么。
  ;